卸下了翰林院的差事,具体的任命圣旨又暂时未下,江琰倒是难得地清闲下来。
他乐得如此,将朝堂纷扰暂且抛诸脑后,一心扑在陪伴即将临盆的妻子苏晚意身上。
苏晚意的肚子如今已隆起得十分明显,行动也日渐不便。
江琰心中不免愧疚,此前离京数月,一直未能陪伴左右。
如今更是担心不知何时一纸调令下来,自己便要即刻赴任,恐怕连孩子降生都无法亲眼见证。
这难得的空闲时光,于他而言,甚是难得。
这日傍晚,微风带着一丝凉意。
用过晚膳,江琰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苏晚意在自家花园的抄手游廊里缓缓散步。
夕阳的馀晖给庭院镀上一层暖金色,静谧而温馨。
“慢些走。”江琰一手稳稳地扶着她,另一手虚护在她腰后。
苏晚意感受着他的细心呵护,心中甜暖,笑道:
“哪就如此紧张了,我没事儿。”
她顿了顿,想起一事,说道:“前些时日,因你远在眉州,筹建……‘听风阁’一事便暂且搁置了。期间张五来过两回,询问后续安排,我都让他暂且按兵不动,一切待你回来定夺。”
江琰点了点 头,沉吟道:
“此事我心中有数。如今即将外放,京中一时之间也顾不得了。不若到了地方,天高皇帝远,没那么多眼睛盯着,再徐徐图之,根基或许能扎得更稳。这些琐事你莫要再操心,眼下最要紧的,是你和肚子里的孩子。”
他说着,手掌轻轻复上她隆起的腹部,感受着里面小生命的活力,语气充满了怜惜。
“我如今只盼着能多陪你们些时日,却又……不知旨意哪天下来,我怕是等不到孩子出世便要启程,届时……” 他话语中带着难以掩饰的遗撼、愧疚与担忧。
苏晚意停下脚步,抬头看他,目光温柔而坚定:
“夫君,男儿志在四方,陛下既有任用,便是夫君施展抱负之时。我与孩子在京城,有父亲母亲照看,嫂嫂、姊妹们也都是好相与的。你切勿担心我们,只管安心赴任,建功立业。他日等我们的孩子长大懂事,知晓他的父亲是为国为民、造福一方的好官,必会引以为荣。”
她轻轻握住他的手,“只要我们心意相通,纵隔山海,亦如相伴。”
江琰心中感动,将她微凉的手握在掌心。
又见苏晚意语气微顿,似是随意般又提起一般:
“还有一事……我如今身子不便,眼看生产在即,之后又有数月调养。夫君若外放,身边总需人细心照料起居……不若,这两日里,给夫君纳一两房妾室。等外放旨意下来时,也能随行在侧,贴身伺候,打理些琐事。”
江琰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看到苏晚意虽故作大方,但眼底那一闪而过的细微紧张与难过,心中不由失笑,起了逗弄之心。
他故意沉吟片刻,挑眉道:
“娘子此言……倒是在理。不过此事早在去年成亲后便该操持起来,怎的今日才提起?”
“我……”苏晚意闻言脸色有些涨红,“那时我初来乍到,母亲不提,我又不知你想法,怎好开口?后来……忙起府里事务来,便一时忘记了。”
江琰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原来如此。也罢,为夫如今,确实需人照料。不知娘子心中可有人选?是觉得母亲亦或是咱们身边的哪个丫鬟稳妥,还是外头有知书达理的……”
他话未说完,便见苏晚意已经抿紧了唇瓣,眼神暗淡,强撑着的“大方”几乎要挂不住,那双眸子里仿佛起了一层雾。
江琰见状,不忍再逗,连忙将她揽入怀中,低笑道:
“傻瓜,我与你玩笑呢。有你一人,此生足矣。什么良妾美婢,皆不及你万一,此事莫要再提。母亲那边,我们不主动提,她也万不会替我们张罗,你看咱们家其他兄长房中就能知晓,断不会让你为此烦心。眼下,没有任何事比你安心待产更重要,知道吗?”
苏晚意靠在他怀里,听着他坚定的话语,心中那块大石终于落地,鼻尖微酸,轻轻“恩”了一声,将脸埋在他胸前,满是依赖。
这日早朝。
景隆帝端坐龙椅,听着诸臣奏事。
忽而,国子监祭酒出列奏道:
“陛下,臣昨日收到国子监众多监生联名上书,言及江琰江大人日前于朝堂所言,振聋发聩,深契圣贤之教,乃士子立身行道之圭臬。监生们心向往之,恳请陛下允准,延请江大人至国子监,为诸生授课论道半日,以解惑释疑,激励后学。”
景隆帝听罢,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
国子监生联名请人讲学,乃是殊荣,亦是清望所归,他不能不应允这等弘扬正道的请求。
“准奏。”景隆帝淡淡道。
“陛下圣明!”国子监祭酒躬身领旨。
散朝后,钱祭酒效率极高,径直便来到了忠勇侯府。
江琰听闻到访,连忙迎入客厅,“世伯今日怎么得空过来?”
钱祭酒捋须笑道:“琰哥儿啊,老夫今日是受了国子监上下数百学子之托,前来相请的。”
他将国子监联名上书以及朝堂之事说了一遍,末了道:
“如今陛下已准。那些学子们对你可是推崇备至,都盼着你这位能道出‘为万世开太平’的年轻俊彦,去给他们讲讲胸中丘壑。你可不能推辞啊!”
江琰闻言,连忙谦逊道:
“世伯言重了!晚辈当日不过是情急之言,何德何能,敢去国子监班门弄斧?诸位博士、助教皆是学问渊博之士,晚辈岂敢僭越?”
“诶!”钱祭酒摆手,“此言差矣!学问固然重要,但气节、胆魄、胸襟,亦是士子不可或缺。你此番在眉州之行与殿上之风,正是如今许多埋头章句的学子所欠缺的。你去与他们谈谈,并非讲授经义,而是谈谈何为士子之责,何为立身之本,正当其时!世侄可莫要推辞了,这可是陛下亲准的。”
江琰见此,最终只好拱手应承下来:
“既如此,晚辈躬敬不如从命。只是届时若有疏漏不当之处,还望世伯与诸位师长海函。”
“哈哈,好!那就说定了!具体时日,老夫让人与你商议。”
钱祭酒见目的达成,满意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