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云层,照亮了解县通往汾阴的官道。
四千卫家军迤逦而行,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中军大旗下,卫仲道一身玄甲,目光沉静地望向北方。
裴潜策马紧随一旁,低声禀报着汾阴最新动向。
“郎君,侯选与李堪两家,如今在汾水南岸的平皋原上列阵对峙,各有部曲近千。”
裴潜语速平缓:“程银与马玩在皮氏打得不可开交,确已无力干涉汾阴之事。此乃天赐良机。”
“我军如要控制汾阴,就得趁此时,马玩的部队都在汾水北面一时半会还来不了。”
一旁浑身披挂的徐晃闻言,嗤笑一声:
“某观这些豪强部曲,衣甲不全,兵器驳杂,行列不整,连白波贼寇都不如。我军兵精粮足,更有飞熊锐卒助阵,踏平此等乌合之众,易如反掌!”
贾诩眯眼洞察远方的战场,低声道:
“公明君,杀伐非是目的。侯选此前与程银亲近,与我军亦有书信往来,若能摄服其心,不战而收其众,方为上策。李堪既依附马玩,冥顽不灵,则可杀之立威。”
卫仲道颔首,眼中锐光一闪:
“文和之言,正合我意。传令加速行军,直趋平皋原!”
平皋原上,风声肃杀。
侯选与李堪的两支人马相隔数百步,已然列开阵势。
侯选部居于西侧,人数稍多,约千人上下,他本人骑在一匹黄骠马上,眉头紧锁,心中盘算着如何以最小代价逼退李堪。
西侧的李堪,面色阴鸷,麾下八百馀部曲倒是排成了简单的阵型,他自恃与马玩联盟,底气稍足,正待下令前锋试探进攻。
就在此时,南方地平在线,烟尘陡起,卫家军席卷原野!
蹄声如雷,由远及近,震得脚下大地微微颤斗。
“报——!”
两军阵中,斥候几乎是同时到来,声音惊惶。
“南面有大股兵马袭来!旗幡都是‘卫’家字号,人数不下数千!”
“卫家?”
李堪脸色骤变,心脏猛地一沉。
“卫仲道为何突然出现在此?”他强自镇定,厉声喝问:“可看清楚了?”
“千真万确!旌旗招展,甲胄鲜明,绝非寻常豪强部曲!”
与此同时,侯选在最初的震惊后,眼中却闪过一丝复杂。
他与卫仲道有过书信往来,深知此人志向不在小也。
侯选立刻下令:“全军收缩阵型!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妄动!”
说话间,卫家军前锋已至。
数百轻骑掠至两翼游弋,控住战场。
紧接着,中军步卒迈着整齐的步伐,如山岳般缓缓压上,矛戟森然,杀气盈野。
随着卫信本人出现,一股铁流出现在远方的山岗山——五百飞熊军!
西凉健儿,人马皆覆重甲,只露出一双冰冷嗜血的眼睛。
他们沉默地立于阵前,如同蓄势待发的凶兽,那冲天的煞气与精良的装备,瞬间让原上所有豪强部曲感到窒息般的压迫感。
“那是马铠……”
“马铠啊!”
汉代没有具装骑兵,只有半具装的马铠,飞熊军只有半数装备马铠,但饶是如此,这几百骑兵足矣把地方武装冲成稀烂。
侯选和李堪两边的阵中,都响起了急促的呼吸声。
李堪面色惨白,脑子里一片混乱。
而侯选,在看到飞熊军的那一刻,心中所有的尤豫瞬间烟消云散。
这根本不是他能够抗衡的力量!
既然还有西凉军相助,那河东的归属毋庸置疑了。
他猛地一拉缰绳,在亲卫愕然的目光中,独自策马朝着卫家军大旗方向驰去。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侯选奔至卫仲道马前十馀步,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抱拳过顶:
“汾阴侯选,拜见郎君!在下愿率本部人马,归附郎君麾下,效犬马之劳!”
卫仲道端坐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侯君,你是真心归附我家,还是迫于眼前形势,行权宜之计?”
侯选心头一凛,抬头迎上那双锐利的眼睛,咬牙道:
“真心归附!绝无二心!郎君兵威至此,选岂敢不以诚相投。”
他话语恳切,额角却已渗出细密汗珠。
卫仲道不置可否,目光转向西侧那一片骚动不安的李堪军,淡淡问道:
“那李堪呢?”
侯选连忙摇头道:
“郎君明鉴!我只能保证自家对郎君绝无二心,但李堪素与马玩亲近,性情桀骜,他的部众,选实在无能为力。”
“很好。”
卫仲道冰冷道:“既然如此,命令你的部队,立刻放下武器,原地待命。其馀的事情,我来处理。”
侯选闻言,心中虽有一丝屈辱,但更多的是一种脱离险境的庆幸。
他不敢有丝毫迟疑,立刻回头,对着自家阵中厉声高呼:
“全军听令!放下兵器!原地列队,不得妄动。”
侯选部众面面相觑,但在家主严令与对面森严军阵的双重压力下,终究是“哐当”、“哐当”地将手中兵刃丢弃在地,依令聚拢在一起,人人脸上写满了茫然。
卫仲道见状,拨转马头,缓缓回归本阵。
他目光扫过对面愈发惊慌的敌兵,果断下令道:
“飞熊军,前驱!”
“目标,李堪!”
“凡放下武器者,不杀!”
“逃走、抵抗者——杀无赦!”
“杀!”
五百飞熊军齐声应和,声浪如同平地惊雷!下一刻,铁蹄踏碎大地,重甲骑兵如同决堤的洪流,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朝着李堪两翼席卷而去!
与此同时,徐晃、毋丘兴各率精锐步卒从正面压上,典韦咆哮着带领亲卫步卒直插内核,范先、卫固等将亦率部奋勇向前。
面对这天崩地裂般的攻击,李堪部众彻底被淹没在卫家军的步骑之中,还没接战就崩溃了。
有人丢下武器跪地求饶,有人发一声喊转身就跑,更有少数悍勇之辈试图结阵抵抗。
然而,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挣扎都是徒劳。
飞熊军的铁蹄无情地踏过试图抵抗的微小数组,马槊轻易地刺穿单薄的皮甲,缳首刀掠过,带起一蓬蓬血雨。
徐晃策马左右劈砍,所向披靡,典韦更是如同虎入羊群,双戟挥舞间,残肢断臂四处飞溅!
屠杀,一边倒的屠杀!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八百多李堪部众,除了少数机灵早早跪地投降得以保全性命外,其馀抵抗或逃跑者,尽数变成了横七竖八的尸体。
浓烈的血腥气冲天而起,令人作呕。
侯选站在自家手无寸铁的部众前,眼睁睁看着这般景象,只觉得一股寒气直冲天灵盖,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斗起来。
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深刻地体会到,反抗卫仲道将面临何等恐怖的下场。
卫仲道策马缓缓来到侯选面前,看着他失魂落魄、冷汗涔涔的模样,语气平淡:
“侯君,现在,你可明白,何为真心归附了?”
侯选猛地一个激灵,几乎是五体投地般拜伏下去:
“明白了!选誓死效忠郎君!若有异心,天诛地灭!”
卫仲道微微颔首,目光掠过尸横遍野的战场,望向北方。
“汾阴,已定。”
“你部为先锋,去皮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