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物以稀为贵,这是商场铁律。
初期卫信严格控制雪盐产量,刻意营造出有价无市的紧俏局面,效果立竿见影。
原本市面粗盐不过三四百钱一石,而这洁白如雪、滋味纯粹的河东雪盐一经面世,其价格便如同坐上了火箭,被上流社会狂热的须求迅猛推高,轻而易举突破了一千钱一石的大关。
并且有价无市,一盐难求!
最终,价格稳稳地定格在一千二百钱左右,足足是粗盐价格的三倍有馀。
即便如此令人咋舌的高价,来自河内、弘农、乃至雒阳的豪商巨贾们,依旧捧着成箱的五铢钱乃至黄澄澄的金饼,在卫府门前挤破了头,只求能分得少许。
更有甚者,一些背景深厚、嗅觉敏锐的商业巨头,如河内郡、河南尹的几家商肆掌舵人,已然窥见了这雪盐背后蕴藏的惊人暴利与广阔前景。
他们不惜许以重金厚利,通过各种渠道,千方百计地想探听这细盐的提炼秘法,希望能合作分羹或是直接买断这点金术。
面对这些试探,卫仲道始终保持着清醒的头脑。
他一律温言回绝:
“诸位厚爱,卫某心领。然此提炼之法,乃我卫氏不传之秘,祖上有严训,绝不可外泄。
恕卫某难以从命。诸位若真心喜爱此盐,卫某敞开大门,欢迎多多采购成品,定以诚相待。”
卫家只卖盐,绝不卖这内核技术。
汉代发财路就两条,盐和铁。
西汉时盐铁专营,地方势力无法取利。
到了东汉解除盐铁禁制,地方豪强就能以此疯狂敛财。
谁能制造出更高技艺的铁器和食盐,谁就等于掌控了经济命脉。
恰恰,河东郡历来是盐铁之乡,利用好郡内的资源就是卫家壮大的最佳路径。
这细盐带来的暴利与战略优势,必须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这是卫家在乱世中安身立命、图谋发展的根本。
然而,市场的追求是永无止境的。
当最初的雪盐成为新的常态后,卫仲道逐渐意识到,光靠单纯的物理溶解、过滤、蒸发、二次提纯已经不足以满足那些顶尖贵族对更高质量、更极致享受的追求。
他需要再次提升工艺,与其他地区的盐类拉开更大的差距。
卫信的目光投向了安邑城南那座绵延起伏的中条山。
山中的石灰石,正是将雪盐品质推向另一个巅峰的关键!
随着两日思索,一套更为复杂精细的工艺流程在卫信脑海中成型:
将粗盐溶解于水,形成饱和卤水。
同时,开采山中石灰石,以炭火高温煅烧,得到生石灰(氧化钙),再加水消化,制成细腻的石灰乳(氢氧化钙溶液)。
将精心调配浓度的石灰乳缓缓添加粗盐卤水中,利用化学反应沉淀析出更多杂质,然后进行多次过滤,再经蒸发结晶……
如此得到的升级版雪盐,其纯度、色泽、口感,将远超此前!
当第一批采用新法制成的极品雪盐样品出炉时,连卫仲道自己都微微动容。
那盐晶更加细腻,色泽愈发洁白无瑕,仿佛凝聚了月华之光,入口即化,真正做到了至纯至净。
蔡琰看到升级版的雪盐,便是更为惊讶了。
“郎君,又想出新的法子了?”
卫信点头:“此法需更为繁复的工艺,耗费的人力、物力、时间成本远超之前。”
蔡琰笑道:“那售价也必然超过之前。”
卫仲道深思了一会儿,毫不尤豫地将这“极品雪盐”定价为每石两千五百钱!之前的雪盐改名为细盐。
这已绝非寻常富户所能企及,它的目标客户,直指那些站在财富金字塔最顶端的皇室贵胄、世家门阀。
把食盐造成奢侈品。
贵族用上品雪盐,大户商贾用细盐、其馀的粗盐价格不变还是能卖给百姓。
这样各阶层都能买到自己所须求的盐类。
上层社会追求高质量,下层追求物美价廉。
卫家盐府三种模式同时运作,同时在涑水流域掌控的四个县开始生产。
卫信所在的安邑城生产极品雪盐。
卫固掌控的猗氏,生产细盐。
范先掌控的解县生产粗盐。
闻喜没有盐,但产铜,有铜就可以生产汉代常用的铜弩机,箭簇。
安邑的铁矿呢,可以用来改善铁器用具,打造马蹄铁,减少马蹄损耗,这一项迟早也得进行。
改良汉代的铠甲,提升制造工艺和锻造技术,造出具装骑兵、更优良的宋代步人甲,也是时间问题。
但这些卫信还只有一个思路,目前还是得在乱世求生,得先稳住根基,再图发展。
而且这些都太消耗人力和工匠了,目前卫家掌控的流民和隐户还远远不够。
得加紧让卫觊在郡中运作,把河东人口都控制在卫家手上。
未来大事可期,大事可期啊!
……
果不其然,极品雪盐一经推出,就在顶级贵族圈中引发了疯狂的追捧。
一方面,他们迫切需要这种极致的奢侈品来彰显自己与平民、乃至普通商人截然不同的地位。
另一方面,这升级版雪盐无可挑剔的品质,也的确带来了无与伦比的味觉享受。
一时间,两千五百钱一石的天价,反而成了河南尹、河内、弘农等地顶级贵族圈层中新的身份象征和社交话题。
随着极品雪盐的横空出世,来自河内郡、河南尹,尤其是雒阳城的订单,如同腊月里的暴雪,铺天盖地而来。
那些达官显贵、皇亲国戚的门客,几乎踏平了卫府的门坎。
短短半个多月,最初搭建的那几处制盐工坊,即便工匠们两班倒,产出的雪盐依旧供不应求。
这一日,裴潜抱着一大摞帐簿和催货函,脚步匆匆地闯入卫仲道的书房,脸上交织着兴奋之色:
“郎君!各处催货的文书,都快堆满案头了。库房早已空空如也,订单却还在不断增加!尤其是雒阳来的那几家,背景深厚,措辞一封比一封急切。
昨日弘农杨氏的管家亲自前来,亦是空手而归,对此颇有微词……我实在是快被压垮了!”
“咱们目前还拖欠着好几家呢,那些都是京畿大户,门下宾客仆从都有数万人,消耗盐类巨大,动辄求购几十石,这怎么造的出来啊。”
汉代一石120斤,汉代一斤只有250克左右,一石即30公斤。
现代人一年能吃五斤盐就不错了,但古代作料稀少,平民生产任务重,是消耗盐类的主力,吃盐跟吃饭一样重要,还有马匹、牛羊都要是定期补充盐类的。
对于那些家中动辄养着几万隐户的地方大族而言,确实消耗得快。
当然下层的奴仆是很少有机会吃到雪盐的,大部分都是囤积起来作为贵族奢侈品。
卫仲道目光扫过帐簿上的惊人数字,财富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轰鸣着向卫府奔涌而来。
“传令下去!立即在安邑、解县两处主要盐池周边,选址增建工坊,扩大生产规模!招募可靠人手,待遇从优,但务必审查清楚背景。
尤其是内核的石灰煅烧、卤水反应、精细过滤环节,必须由世代为卫家奴仆、身家清白者负责,全部订立死契,集中管理,严防技术外泄,若有胆敢泄密者,无论涉及何人,一经查实,严惩不贷!”
“同时,要加紧与各地大豪强商贾,特别是雒阳、河内、弘农那些有背景的大族谈判,我们不仅要收他们的钱,更要利用这雪盐供不应求的优势,尽可能多地换取我们眼下急需的战略物资。
粮食、布匹、皮革、乃至……优良的战马!告诉他们,优先供应者,可获得优先供应权!”
河东雪盐,此刻已远远超脱了一样商品的范畴。
它成为了卫仲道手中的王牌,更成为了他在这群雄并起、暗流汹涌的乱世中,积聚实力、构筑霸业的强力杠杆!
一条以盐为内核,铺满了黄金与机遇,通往权力的康庄大道,正在他脚下清淅地铺展开来。
然而,就在卫家事业高歌猛进的三月,搅动天下的讯息来了。
翌日,徐晃一身戎装,步履生风:
“郎君,风陵渡传来消息……并州牧董卓,已抵达河东。”
“来得好。”卫信冷哼一声:“咱们去会会董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