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中秋节,天还没黑,柳宅院内便很是热闹。
吴幼兰端上一盘盘丰盛的饭菜放在石桌,柳闻莺将冰皮月饼也端了上来,一家人打算吃完一起出门看中秋灯会,结果刚坐下筷子还没动,门外便传来轻叩声。
“我猜是周晁。”
柳闻莺前去开门,一边去,一边还回头小声和爹娘说着自己的猜测。
果然,她一开门,见周晁领着小厮阿才立在阶前,两人手里各端着食盒,周晁本来脸上还堆着笑,见是柳闻莺,还伸了伸脖子,确认了柳致远夫妻二人坐在院里,于是开口道:
柳闻莺侧过身子让二人进来,吴幼兰和柳致远也是起身招呼着让二人,吴幼兰笑着接过食盒:“说什么叼扰,本就该热热闹闹的,快坐。”
今年阿才也上桌了,坐在席上的他哪里还能看得出当初他还是个卑微着躬身坐在角落的凳子上的小厮?
席间杯盏相碰,筷子不停。
喝酒的主要是周晁和柳致远,其他人倒是没喝酒,可不论是吴幼兰做的饭菜,还是周晁特地让阿才从酒楼买回来的菜都让人食欲大动。
期间,柳致远夹了块笋尖吃进口中,随口问了一句:“今日中秋团圆,你哥没唤你回去吃饭?”
周晁愣了愣,倒是阿才在旁轻声回话:“回柳老爷,大爷现如今还在外做生意,赶不回来。”
周晁一直在书院读书,这事还是阿才去府里送节礼的时候听管家说的,而周晁现在听了也撇了撇嘴,指尖摩挲着杯沿,嘀咕道:
“从前父亲管生意时,从不会这般常常在外,自打大哥接手,便愈发忙了,每次归家都待不了几日。”
“周大爷的生意做的很好,自然忙。”
柳闻莺在甘棠小筑的时候,也听过几嘴商贾人家小姐提到过周旭,说这几年周旭生意的扩张程度简直是让旁人侧目。
柳闻莺的话周晁并没有否认,他只是眉峰蹙起,说道:“我娘在世时,见着大哥回来,脸色就没好看过,想来是大哥做生意上确实很好,她怕我落了下风,心里存了忌惮。”
话落,柳致远与吴幼兰对视一眼,眼底掠过一丝了然,却没接话。
这哪里是忌惮,分明是厌恶对方那藏不住的心思罢了。
若是真的忌惮周旭做生意的本事,怎么会让周晁一点生意都不了解的?光督促他念书。
这一点,周晁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明白?
“你怎这般想自己娘?”
柳闻莺不知道自己爹娘猜到了什么,她放下筷子,抬眸看向周晁,语气直白,
“你娘不喜欢兄长,要么是你兄长做错了事,要么就是单纯合不来。
何苦把生你养你的亲娘想成这般不堪小气,还往自己脸上贴金,觉得你娘是为了你才不待见你兄长。这话传了出去,别人都要说你娘一个做继室的,没有气量了。”
“是、是我想左了。”
这话戳得周晁脸颊发烫,他攥紧着筷子,羞愧感漫上来。
他娘在世时素来疼他,待他从未有过半分刻薄,自己这般揣测,确实失了分寸。
见他垂着头抿唇,吴幼兰见状,忙盛了碗甜汤推到周晁面前:
“莺莺年纪小,说话直,你别往心里去,快尝尝这银耳悉尼汤,解解腻。”
“我知道,况且莺莺丫头小小年纪比我想的还要通透,是嫂子你们的福气。”
周晁接过甜汤,看起来兴致还是不高,柳致远见状也开口说说话,他说起丽泽书院近日的趣事,饭桌上的气氛才渐渐的缓和起来。
用过晚膳之后,天色彻底暗下来。
刚刚将厨房和院子里收拾好,这时候巷子里不知谁家孩童吵嚷起来,声音越过墙头。
他们说今年府城搭了鳌山灯会,比往年还要热闹,正闹着要家里人带去看呢。
柳致远笑着起身:“既如此,咱们也去凑凑趣,赏灯赏月才不算负了这中秋。”
众人应下,锁了院门往街市走去。
走出巷子,顺着看灯的人群朝着中央长街走去,一如长街灯火如昼,各式花灯缀满街巷。
孩童们手里拿着兔儿灯蹦跳着穿梭人群、奔跑嬉闹,莲花灯浮在水街之上,灯影晃荡;更有匠人扎的鳌山灯,高逾数尺,层层叠叠缀着千盏小灯,灯上绘着嫦娥奔月、吴刚伐桂的纹样,火光映得整座灯山流光溢彩,往来行人摩肩接踵。
周遭还有数不胜数的小贩们吆喝着吃食、花灯,声浪穿过繁杂的长街。
不知不觉的,柳闻莺直接一个人走散了,她没有立刻随波逐流,只是看着人多的地方凑过去在外间看两眼。
这中秋灯会热闹程度竟堪比上元灯会,无数的人围在灯架前猜灯谜,红纸写的谜面随风轻晃,猜中的人笑得眉眼弯弯,没猜中的便凑在一旁琢磨;还有文人雅士聚在临河的亭台里,案上摆着笔墨纸砚,或是题诗咏月,或是挥毫作画,笔墨间尽是中秋意趣,引得旁人驻足观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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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意间,柳闻莺却见那鳌山灯下,今年提供这鳌山灯的灯铺老板正和众人指着那鳌山灯最顶上悬着的一盏嫦娥奔月灯,白纱糊的灯身,嫦娥裙摆翩跹,周身缀着细碎的银箔,点亮后似有月华流转。
此刻秋风起,那顶端美丽的嫦娥奔月灯就象是这要化作嫦娥飞上月宫似的。
听完这灯不卖,而是做活动赠与有缘人时,柳闻莺当即凑了过去,仔细听起了这活动内容。
只听那摊主正笑着和众人解说活动规则,他指了指灯旁的木架道:“这灯需得斗诗词才给,参加活动的人可以从小老儿这里领上一对木牌,在那大的木牌背面写首中秋或咏月的诗。
这些诗词挂在架上供他人欣赏投票,待到酉时结束,得票最多者获胜。获胜者可凭手里的另一块木牌把灯领走。”
柳闻莺听了便爽快领了牌子,接过摊主递来的笔墨,略一思索,便在牌背提笔写下了东坡居士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
柳闻莺还记得去年她爹谨慎,在咏中秋明月时没敢用东坡大大这名声太过响亮的诗词,但是她不怕呀。
回头要是真的“不幸”谱,让她爹带着过来拿灯~
这般想着,最后一句的“千里共婵娟”已经写完了。
写好之后柳闻莺甚至都没直接给店家,自己垫着脚歪歪扭扭地将牌子挂上便走开了。
她刚走,不远处金言也正陪着金芙蕖以及家中的其他护卫暗中守护下逛灯会。
金芙蕖也是一眼便瞧中了那盏嫦娥奔月灯,拉着金言往摊位走,一边走她还一边道:“兄长,写诗你擅长,我想要那盏灯。”
金言颔首,没有不同意的想法,只是他接过摊主递来的笔墨,扭头便瞥见了灯架上中间一个挂斜的木牌,周围已经有人和他一样关注到了那个牌子上的诗句。
金言轻笑一声,在金芙蕖错愕的目光中缓缓放下笔。
“哥?”
金言只道:“这灯,你注定得不到了。”
金芙蕖愣了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瞧见诗句后,同样满目惊叹。
只是这惊叹之馀,金芙蕖簇起自己的秀眉紧紧盯着那木牌上的诗词,她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
??金芙蕖:这字迹,眼熟的很啊,是谁呢?
?柳闻莺: